此為防盜章 賀憲從小在南方生活,和爺爺奶奶相處的時間不多, 但他是長子長孫, 爺爺面上嚴(yán)厲,實(shí)際上最疼他, 比起偏愛在身邊長大的外孫女的奶奶,賀憲跟爺爺?shù)母星樯畹枚啵扇昵盃敔斎ナ罆r, 他除了茫然, 完全沒有悲痛的感覺,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
而眼下,望著滿屋子來來往往的人, 他甚至比父親和叔叔更傷感,只是不能像堂妹那樣哭, 面上看不出來。
見到南阮,意外之余, 賀憲從角落里走出來,站到南阮的斜前方,朝她笑了一下。這笑容極淡, 南阮原本滿心別扭, 望見后卻一下子釋然了。她想, 眼睛是不會說謊的,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他反常是因?yàn)樗棠滩≈匕桑坎⒉皇怯憛捵约骸?/p>
南阮沖賀憲彎了彎嘴角, 轉(zhuǎn)過頭不再看他, 有長輩在,兩人不約而同地沒和對方打招呼。
南阮覺得應(yīng)該去安慰他一下,又覺得口頭上的安慰并沒有太大用處,便安靜乖巧地跟在奶奶身側(cè),聽別人客套地夸她漂亮成績好。她的眼睛雖然沒在看賀憲,卻知道抄著手沉默地立在不遠(yuǎn)處的他一直在看自己。
片刻后,賀憲媽媽把他叫到一邊,讓他去買招待客人的東西。南阮則跟著奶奶坐到了沙發(fā)上。別的親友大多還未趕到,在場的基本都是Z大的老同事,聊過賀憲奶奶的病情,坐在對面的老教授看著遠(yuǎn)處哭個不停的池西西說:“上周我來看老魏,她疼得整夜整夜睡不著,還在擔(dān)心外孫女。西西媽媽真是不讓老人省心,離婚就離婚,拿孩子賭什么氣,西西爸爸都再婚了,對方才二十幾歲,年紀(jì)輕輕的又懷孕了,哪能容得下西西。西西媽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讓西西跟著爸爸生活。有了后媽就有后爹,從小疼到大的外孫女,現(xiàn)在爹不疼媽不管的,老魏走都走不安心……”
南奶奶嘆了口氣:“老魏沒病的時候脾氣多厲害,之前有她壓著,西西爸爸都不敢提離婚,去年過年的時候她還挺精神,年后一查出病來,人馬上就垮了。到了咱們這個年紀(jì),最怕兒女不省心。兒女要是婚姻不順,七老八十了都不敢生病,就擔(dān)心自己哪天不在了小孩子沒人照看。”
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南阮,她忽而覺得眼睛發(fā)酸,怕被人看出來,忍著眼淚和奶奶說了一聲,就獨(dú)自去了沒人的后院。經(jīng)過坐在樓梯上一直哭的池西西身邊,南阮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比池西西慘多了。媽媽再不靠譜,池西西也好歹是有媽媽的,她還有賀憲這樣的好哥哥,叔叔伯伯說不定也疼她,哪像自己,因?yàn)楹吞媒汴P(guān)系差,連帶著跟伯伯伯母也不親,爸爸一家就更別說了。
聽到奶奶說不敢生病,想起來賀憲的奶奶去年還好好的,忽然就一病不起,她又難過又害怕,既恨自己不會討人喜歡,把人際關(guān)系弄得一團(tuán)糟,更恨時間過得太慢,總也長不大。
正無聲流眼淚,一個十六七歲的小男孩走到后院,望著眼圈紅紅的她,一臉莫名其妙地問:“我奶奶去世了,你哭什么?”
被人看見哭鼻子,南阮很是難為情,立刻用手抹掉眼淚,一言不發(fā)地瞪向小男孩。
看清南阮的臉,賀齊光愣住了。他一直跟著爸媽在外地生活,和爺爺奶奶相處的時間比堂哥還少得多,又是最受忽視的老二,感情不深,因而只難過了一上午。回過神后,賀齊光立刻問:“你叫什么名字?是我家的親戚嗎?”
南阮搖了搖頭:“南阮。我奶奶是醫(yī)學(xué)院的。”
“你和南黛姐是一家的?你是不是不住這兒?我怎么沒見過你?”
南阮聞言沒作聲。
“我雖然不常回來,但是和季三他們關(guān)系挺好,和南黛姐也一起吃過飯,就沒見過你。我記性雖然不好,但是如果見過你,肯定不會忘。”
見南阮不說話,賀齊光干脆半蹲下來,仰起頭從下往上瞧她:“你怎么不說話?你肯定不住這院兒吧,你這么漂亮,要是住這兒,我一定不可能沒印象。”
南阮雖然走到哪兒都被人夸好看,但是被同齡男孩當(dāng)面夸,這還是頭一次,她臉上一紅,不高興地瞪著蹲在地上的小男孩說:“你干嗎這么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賀齊光笑了:“當(dāng)然是因?yàn)槟愫每矗阋情L得丑,叫我看我也不看。你叫南阮對不對?我叫賀齊光,‘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齊光’的那個‘齊光’。”
“你是賀憲的弟弟嗎?”
賀齊光唇紅齒白,十分清秀,他跟賀憲長得雖然不像,但右臉頰上都有枚挺深的酒窩。
“對,賀憲是我堂哥。你多大了?”
“十六歲半。”
“巧了,我也十六歲半,你是幾月生的?”
“八月。”
“我七月,那我比你大,你該喊我哥。”
南阮不肯喊:“我已經(jīng)上高三了,我和你哥哥是同班同學(xué)。”
小學(xué)時因?yàn)槌煽儾盍艏壱荒辍⑷缃癫派细咭坏馁R齊光一臉驚奇:“我哥都十九了,還跟你是同學(xué),怎么混的!”
南阮還沒說話,買過東西回來的賀憲就走進(jìn)了后院。看見眼圈紅紅的南阮坐在石凳上,而蹲在地上的堂弟恨不得把臉揚(yáng)到她的臉上,賀憲只覺得這一幕像極了癩蛤、蟆伸長了脖子夠天鵝。
他一腳踹翻堂弟,呵斥道:“家里到處都是人,你不幫忙,在這兒干嗎呢?”
賀齊光瞥著南阮說:“我在這兒招待客人啊。”
“趕緊滾。”
堂哥從小就兇殘,賀齊光有點(diǎn)怕他,他覺得在女孩面前被哥哥訓(xùn)丟臉,朝南阮做了個鬼臉就站起來走了。他正要進(jìn)屋,又聽到賀憲說:“回來,給姐姐道了歉再滾。”
賀齊光回過頭,不服氣地說:“什么姐姐,這是妹妹,她比我小一個月呢。再說,我道什么歉?”
“不是你把她惹哭的?”
“當(dāng)然不是!”賀齊光看向南阮,“對了,南阮妹妹,你為什么哭?”
南阮嫌丟臉,否認(rèn)道:“我什么時候哭了?”
賀齊光還想說話,可被堂哥瞪著,“切”了一聲,扭頭走了。
賀憲看向南阮,問:“他沒惹你?”
見南阮搖了搖頭,他又問:“那你哭什么?”
南阮垂下眼睛,不滿地小聲嘀咕:“不是說了嗎,我沒有哭。”
賀憲彎了彎嘴角,坐到了她的身側(cè)。四月的陽光溫和又明媚,兩個年輕人卻滿心陰郁,他們在一起坐了許久,誰也沒開口。不過情緒差歸差,有賀憲陪在一邊,南阮漸漸地也就不傷心了。
……
隔天是周末,南阮吃過早飯正要去自修室,池西西來了。南奶奶覺得池西西可憐,噓寒問暖了好半天才問:“你怎么來了?”
“我來找南阮姐姐。”
“南阮?”以為小孫女學(xué)會自己交朋友了,南奶奶既意外又高興,“她在二樓,你上去找吧。”
南阮沒關(guān)門,聽到敲門聲,回頭看到池西西,十分意外。南阮看起來不怎么好相處,池西西有點(diǎn)怯:“你好,我哥哥讓我來找你,他說他在體育館外面等你。”
“現(xiàn)在嗎?”
“嗯。”池西西還沒平復(fù)過來,整個人呆呆的,頓了頓才說,“那南阮姐,我走了。”
南阮對家屬院的女孩子向來敬而遠(yuǎn)之,可昨天看到池西西那樣傷心,心生憐憫,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遞給她說:“謝謝,請你吃糖。”
池西西走后,南阮收拾好書包就去體育館了。她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池西西口中的“我哥哥”是賀齊光,而不是賀憲。
“是你找我?”
“對啊,你背著書包是準(zhǔn)備去看書嗎?”
“嗯,快考試了。”
“高考復(fù)習(xí)很緊張吧?你少看半天書,我?guī)愠鋈シ潘煞潘伞!?/p>
“去哪兒?”
“你去過游戲廳嗎?”見南阮搖頭,賀齊光說,“我就知道你沒去過!我知道一個特棒的游戲廳,我?guī)阕ネ尥奕ィゲ坏绞畟€請你吃午飯,抓到了你請我吃。”
南阮立刻拒絕了,可賀齊光臉皮厚,軟磨硬泡就是不準(zhǔn)她走。他雖然有點(diǎn)話癆,但人并不討厭,還挺有趣,南阮沒抓過娃娃,也沒去過游戲廳,一時好奇,就跟他走了。
“你家今天也有很多人吧?你哥在不在忙?咱們要不要叫他?”
“叫他干嗎,那種快二十歲的老頭子,跟咱們有代溝。”
“喂!你怎么不說話?”因?yàn)閷Ψ绞琴R憲,南阮一開口就霸道上了,然而她自己并沒發(fā)現(xiàn)。
“不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嗎?”
“你在家嗎?”
“在。你呢?顧曜送你回來的?”
“剛到家不久。”
賀憲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十點(diǎn)鐘了,他心里堵得厲害,干脆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