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到了畫室敲了半天門也不見人應,只好用秦東給得鑰匙開了鎖,發(fā)現里頭空無一人,連秦東這廝也不在,看來又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發(fā)情去了。
直到我臨摹完一張帶手半身像,他才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身后。
我被他帶出的陰風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扭頭見他抱著個酒瓶對著自己的范作夸道:“喲,颯颯,有進步。”夸著夸著還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酒嗝,“……不愧是老子的入室弟子。”
“干嗎?”我見慣了他這種天人合一的狀態(tài),拿鉛筆搔了搔頭,“你也失戀啊?”
沒想到這個問題使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見他蹲在地上半天也沒蹲出個所以然來,拿筆描了描他的腦門。
他這才頂著一雙醺紅的眼睛低頭瞧了一眼酒瓶,一臉大悟狀:“被你這么一說,老子才發(fā)現自己好像空窗了五天了。”
“原來是被人甩了?難得難得,不知是哪家養(yǎng)出了這么剛正不阿的好姑娘,明天我給人父母送面錦旗去。”
“我大東能讓女人甩?”秦東一臉追悔莫及地一拳頭捶在地上,“就他媽怪我甩錯了人……噯,算了,你不懂,總之是老子出門不利遇人不淑,弄得現在方圓二十米之內別說是異性,就連只雌性都不敢靠近……”說著說著他意識到點什么似得,看著我的臉說:“壞了壞了,忘了你也是個女的。”繼而扔下酒瓶一把抓著我的雙肩慷慨陳詞:“颯颯你還是趕緊拾掇拾掇走吧,年紀輕輕的沒必要給哥哥陪葬,反正哥哥如今活著也是了無生趣,你就讓哥哥去了吧,啊,來世,來世有機會我們再當好兄弟……”
“傻逼你是喝高了吧?”這段臺詞聽得我云里霧里完全不知道這唱得是哪一出,正待拾起地上酒瓶砸他腦袋給他醒醒酒,剛舉手,秦東已經在我面前轟然倒下。
我這才發(fā)現畫室里不知什么時候沖進了幾個人,隨后邁進一個渾身繃著肌肉的彪形大漢,指著我鼻子大喝一聲:“誰是糟蹋我妹妹的那個姓秦的小畜牲?!”
我無辜地朝他攤了攤手,用余光瞟了兩眼被人砸趴在地上的秦東,心想:本來畫室里一共就我和大東兩個人,這人還能搞不清楚是誰糟蹋了他妹妹。如此看來,莫不是他妹妹的取向有問題,就是他的智商不幸全長肌肉上去了。
此情此景令人不禁感嘆:這真是傻逼中的VIP撞上恐龍中的戰(zhàn)斗機,也只有大東這貨有本事惹來這一家子奇才啊奇才。
……
市立醫(yī)院病房里。
我對著日光燈舉著X光片嘖嘖稱奇。
現代醫(yī)學證明,秦東同學的顱骨抗擊打性著實異于常人。偌大一個酒瓶子哐當砸下去,既沒骨折也沒震蕩,竟然僅僅蹭破了兩塊毛皮。
這也讓我深深懷疑他是不是經過了千砸百煉才得以造就出骨骼的驚奇。
“你又不是醫(yī)生,你看毛看,拿來拿來。”秦東在后頭朝我嚷嚷。
盡管沒有大礙,醫(yī)生還是決定讓身上掛了不少彩的秦東留院觀察一晚上,他正裹著一頭里三層外三層的紗布穿著看上去不知小了幾碼的病號服盤腿坐在床上,經過了剛才一場惡戰(zhàn)中被對方砸昏又被對方踹醒再把對方揍跪這么一個富有戲劇性的過程,此刻他靈臺清明一片,酒已然全醒了,只是自覺讓我抓著了小辮子,眼下正有點鬧情緒。
我走過去側身坐到床邊放下X光片,一把拍中了他膝蓋上的兩塊淤青,安慰道:“哈哈,其實你身手不錯啊,就是出手晚了點,不然最多也就磕個腦袋。”
“程景颯!”他氣得眼里騰起一把火一手掐住我脖子,在我耳邊中氣十足地吼道:“你這個破姑娘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怕連累你被那幫家伙傷了一會不好跟簡喬交待,哥哥至于心甘情愿讓他們當包沙袋一樣練了兩分鐘?你他媽倒好,也不喊人也不跑,還樂呵呵翹著腿坐到桌子上看著老子挨打。虧你之前還敢數落老子的節(jié)操離家出走,你個丫頭片子的人性呢?也離家出走了?啊?!”
“喊人?喊誰去啊?門口讓人堵得嚴絲合縫,連只蚊子都鉆不出去,要是勸他們別打你搞不好人家真以為我跟你有一腿,順帶把我也一塊做了,死了還落得個為你殉情的話柄。你說我不假裝自己只是名圍觀群眾我還能干嗎?”我掰著他粗壯的手臂,怎么也掰不動,跟鐵鉗似的,只好噗嗤著氣說:“再說了你也犯不著跟簡喬交待,又不是我睡完人家妹妹就一腳把人踹了。”
關鍵人家來找他,他還沒點眼力勁兒問她是誰,換了誰誰不炸毛,這才叫這位有家世有背景的姑娘叫囂著誰敢跟他一塊就把誰跟他綁在一起打到真失憶。
這時護士長走進來咚咚地叩門,“噯噯噯,吵什么吵,醫(yī)院啊,注意影響。”
秦東才肯憤憤地放下手,意猶未盡地指了指我,“行,程景颯,你行!”又瞇著眼摸了摸頭上的傷,說道:“小小年紀就這么冷血無情,也難怪你潛伏在簡喬身邊這么多年,人硬是沒把你當女人看過。”
這句話迅雷不及掩耳地劈焦了我的自尊,我朝秦東挑了挑眉毛,習慣性張手呼喇在他后腦上,“我看你就是活了個該,換了我早就宮了你了事,還同情你。”
“輕點。腦袋傷了還推腦袋。”他疼得呲了兩口氣,死死攥住我一雙手,終于軟了一口氣,“得得得,怕了你了,別弄重了,一會真掛了照我家老爺子那脾氣準舉著槍跑到簡家,把你這個童養(yǎng)媳搶了押來冥婚……”
他,這是想死還是不想活了?
說著說著秦東才發(fā)現我氣得眼神帶綠了,更加拽著我不放,他向后縮了下脖子:“媽呀,真怒了,不行,放了準得挨揍,剛大難不死的,老子可不想躺在自家人槍下。”
我怎么也抽不住爪子,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低下頭,湊過去,微微一笑,張口……
咬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秦東對月長嚎的當口,門口響起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
我正咬得盡興還沒能松開口,腳邊滾來一只綠色的保溫桶,再抬頭就看到了簡魚,才想起剛才慌亂之間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是她接的。
我和秦東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來得及跟她打招呼,就見她的肩膀顫了一顫,退后兩步,眼角流露著絲絲悲愴,“你們,你們……”
你們了半天也沒你們出個花兒來。
她捂著臉轉身嚶嚶嚶地跑掉了,還帶倒了一把椅子和一個垃圾桶。
我和秦東面面相覷。
這個行為無端端讓我想起晶晶的那套純愛指南,心里對照了對照,靈光乍現,終于想明白了簡魚從前那些讓我看來純屬抽風的行為,比如她為什么總在家里輪到她買菜時風雨無阻無怨無悔地買回一把花椰菜,還有為什么她總在拉著我暢談國家前途人生理想的同時順便八卦下大東新交的女朋友的大到身世小到身高后還要再三強調她真的只是閑著沒事干順個便,還有為什么她總在雜志的星象板塊上放棄自己的處女座而去找今天摩羯座的幸運指數是幾顆星……
種種。
因為,她看上了秦東。
也不知是她那別別扭扭的性格隱藏得太好,還是我天生一副粗神經不善猜度其他同性的心思,總之即便給了這么多前情提要,我依然沒能把握住這劇情走向。
怨不得我,我連自己喜不喜歡簡喬都搞不清楚,又怎么可能搞得清楚她喜不喜歡秦東。
可在許多年后秦東告訴我,要說世界上有什么姑娘是他絕對不敢碰的,那就是我,和簡魚。
他自打認識我不久,就深覺與我的情誼乃是一段清新脫俗的情誼,并不忍心讓世間的狗血玷污了它,何況古來江湖規(guī)矩有云:大哥的女人不能碰,而秦東作為一個有情有義的小伙子在克己復禮的同時還將之拓展為:大哥的妹妹一樣不能碰。
于是他對簡喬的敬意有多深,他對簡魚的戒意就有多深。
他甚至說即便沒有簡喬,他也知道自己與小魚不是同一種人,小魚太執(zhí)著,太執(zhí)著的人一般玩不起,一玩準得掉底。
所以秦東明明知道簡魚心里對他如何得纏綿悱惻,也全然不管她的纏綿悱惻,反倒時常毫不避諱地帶著各色細腰長腿的姑娘在她面前纏綿悱惻,不想這一舉動刺激得她的那段纏綿悱惻顯得愈發(fā)又纏綿又悱惻,這樣七拐八繞下來,的確內傷。而當簡魚一度誤會這個跟他纏綿悱惻的姑娘是她不大待見的我時,在內傷的同時又恨恨地生出希望我一出門就被大風刮來的廣告牌砸死這種有悖她五講四美上進女青形象的想法。
就在這種內憂外患的煎熬中,我看得出那幾年她過得很是情傷。
如果替他們之間這段關系打一個標簽,我想到了那四個字:虐戀情深。虐戀是秦東對簡魚,情深是簡魚對秦東,他越玩命虐她她越玩命情深。可至少秦東是知道的,只是他對簡魚至始至終“思無邪”。
他曾一本正經地跟我說:對于男人而言,這世界上總會有一個明明與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卻叫他“思無邪”的女人,即便他是個熱衷終日四腳伏地的禽獸。
我笑笑,這我懂,比如我之于簡喬。所謂大家虐才是真的虐,于是我認為虐這件事必須通過雙向交流才能將之演繹得風起云涌精彩絕倫。所以后來的我和簡喬之間,一直是他云淡風輕我不停自虐的過程。
他什么也不知道。
真不幸,我大約也是他的那個“思無邪”。
可彼時在醫(yī)院里,秦東摸著肩膀上兩個冒血的窟窿抱著被子胡亂哼哼了一陣,看著一地狼藉,一時反應不過來,“這什么情況?我錯過了啥精彩內容?靠,你把老子咬得都斷片兒了。”
“她太入戲了,忍不住丟下我倆一個人跑去YY了。”我嘆口氣,甩了甩被他捏得發(fā)青的手,“你說我倆是不是得避避嫌?一會觀眾該以為我倆那啥了。”
秦東“哧”了一口,一臉不屑,“有嫌才要避嫌,沒嫌你避個毛。”
結果秦東還是真不避嫌。
晚上等我回家,宋姨已經聽說他受了傷,左一個“可憐”右一個“造孽”就怕他沒人照顧讓他搬我們家養(yǎng)傷去,等第二天我去醫(yī)院看他時前一秒剛轉達了這個意向,后一秒他已經跳下病床夾著我往家里趕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番外:
天光清朗的周日早晨,簡喬家。
秦東一進門就四肢舒展地坐到沙發(fā)上,點了支煙得意地哈哈:“簡喬啊,我說這兩章梨子讓我搶了你不少戲啊哈哈哈……”
簡喬正坐在餐桌上對著電腦駕著下巴研究案情資料,聽了這話頭也不抬地動了動口,“一大早找我就這事?”又喊了聲,“簡遲,給大東叔叔倒杯牛奶,然后把早飯吃了。”
簡遲剛刷完牙,搓著眼睛從浴室出來,踮著腳把廚房案臺上奶壺取下來倒了半杯牛奶抱著杯子慢吞吞走過來,秦東見狀伸手摸了摸簡遲的后腦心子叼著煙含混不清地說了聲“乖”,剛打算接下牛奶,不料……
嘩了個啦……
秦東噌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呸”的一聲吐掉打濕的煙頭,胡亂抹了把臉,吼道:“我靠,你個小混球是不是故意的!”
“叔叔我手滑了。”簡遲悠悠然說:“不過老爸說了,家里不準人抽煙。”
秦東重手重腳地抽著桌上的紙巾擦臉,罵道:“媽的!簡喬,管管你兒子!”
簡喬這才可有可無地看了秦東一眼,對兒子說:“簡遲,下次別浪費糧食。”
秦東:“……”
我隨便感嘆下:
青春啊,你就是一顆被不幸扯掉的蛋啊。
提前通知一下:
下周四我要出趟門,會斷更四五天,所以想了想今天又來更新了。
到時候如果你們很想我,就抬頭數一數天上的星星,嗯,數到一萬八千二百顆的時候我就會回來了……
嘿啊嘿啊嘿啊嘿啊。